原创 王瑞
【编者按】自TikTok在北美乃至全球市场获得巨大成功以来，美国政府就一直试图打压和遏制这一社交媒体“新贵”的发展势头。在对华战略竞争的大背景下，特朗普和拜登两届政府都援引其国内法对TikTok推出了不同程度的制裁和抵制措施，而制裁的根据和缘由都是国家安全、数据安全等言过其实的指控。究其原因，TikTok的中国背景是引起美国政府过度担忧和一系列过激反应的源头。尽管TikTok也采取了司法救济和人才结构调整等措施试图舒缓美国当局的焦虑，同时减轻制裁措施带来的伤害，但在面临来自美国国会和政府的双重压力时依旧是捉襟见肘。
一、拜登政府对TikTok的打击过程及援引程序
首先，数据泄漏成为危害美国国家安全的实质理由。2022年12月23日，字节跳动公布的内部调查显示有四位内部员工以不正当方式在TikTok上获取美国用户的隐私数据，字节跳动首席执行官梁汝波在内部邮件中写道：“我们花费巨大努力建立起来的公众信任，被少数人的不当行为严重破坏。”此前的“TikTok安全威胁论”一直停留在舆论层面，未有调查表明其构成对美国数据安全的实质危害。然而此次“不当访问用户隐私”事件无疑推动美方加速对TikTok的抵制，且直接影响外国投资委员会三年多来审查的最终结果。
其次，TikTok设备禁令已在州政府执行且有逐渐蔓延之势。数据泄漏事件最为直接的结果是各州及联邦政府接踵而至的“TikTok禁令”。2022年12月底，全美20多个州政府表示禁止在政府管理的移动设备上使用TikTok，此外拜登总统也签署了一份包括《政府设备禁止TikTok法案》在内的政府支出法案，以禁止联邦雇员在政府所有的设备上使用或下载TikTok。而包括威斯康星大学、得克萨斯大学、佐治亚大学在内的美国各大公立高校也加入了TikTok禁令运动。
二、TikTok面对质疑与制裁采取的回应与反击措施
（1）通过诉讼及听证会发言等程序处理争端
针对2022年底以来的禁令风波，目前TikTok首席执行官表示主动参加2023年3月23日的美国国会众议院能源与贸易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并就“TikTok数据隐私保护、平台内容对未成年人的影响以及平台自身与中国政府的关系”等议题进行发言。回顾过往，2018年Facebook的CEO扎克伯格也曾因“平台数据泄漏及其政治影响”的质疑出席国会听证会，扎克伯格沉着冷静的辩护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会后Facebook股价涨幅近5%。但不同的是，国会对TikTok的核心关切显然是“政治问题”大于“技术问题”，即便周受深针对目前的数据泄漏问题给出合理的解释且提供具体的数据安全执行方案，国会对于TikTok的顾虑也未必会被完全打消，但听证会中详尽、精妙的辩护或许会对股票市场、公众舆论产生积极影响。
（2）针对数据安全质疑的补救措施
美方对TikTok最大的忧虑在于其“数据安全”可能引发的政治风险，维持透明的数据存储与内容审查是TikTok维护其海外业务的必要手段。在实际操作上TikTok主要采取了以下三种方式：
首先是平台数据存储及监管的外包与本土化。TikTok的数据中心及内容审核团队始终未安设在中国，而是选择设置在美国本土，其数据监管及内容合规均以美国本土的标准为主。TikTok还将系统监测的权力赋予甲骨文公司和第三方监测机构，使其可以实现对TikTok的内容推荐系统的操作监测。
“禁令风波”发生以来，TikTok方面更是斥资15亿美元推出“得克萨斯计划（Project Texas）”，以打消外界对其“数据安全”隐忧。2022年7月，字节跳动方面成立子公司“TikTok美国数据安全公司（USDS）”，来专门处理数据存储和内容审核等可能涉及美国国家安全的业务。新公司董事会将直接向CFIUS进行汇报且其人员招聘需求也经由CFIUS来规定。甲骨文公司则负责监督流入和流出USDS的数据，以确保所有美国用户的数据都能转移至甲骨文公司云服务器。字节跳动通过这种数据监管外包策略使其自身与引发政治争议的业务分离。
此外，为显示其不受中国政府的控制，TikTok于2023年在洛杉矶建立“透明与问责中心”（Transparency and Accountability Center），拟邀请专家、议员等对TikTok的数据、算法、内容审查等核心细节进行访问，并表示未来将在华盛顿、都柏林和新加坡等地同样开设此类中心。
其次是加大对政府关系维护的投入，包括加大资金投入及组建游说团队。据“lobbying disclosure”（游说披露）的数据显示，字节跳动2022年在游说美国政府方面支出约为540万美元（约3661万元），比2020年增长了107%。至于游说团队的组建，TikTok则积极任命前政府官员、政客及职业游说者加入，譬如聘用特朗普曾经的竞选顾问大卫·乌尔班作为其成员，以及迈克尔·贝克曼、乔迪·塞斯等硅谷著名游说者作为其团队成员。然而TikTok的游说策略并未达到理想效果，其游说团体仍处于较边缘的位置，在华盛顿受到美国国会及美国本土竞对公司的双重舆论夹击。
最后是试图通过本土人才招聘以弱化其中国公司的底色。TikTok引发质疑的重要原因在于其源于中国，除了将数据安全监管业务外包以外，人才招聘的本土化也是塑造其国际公司形象的最佳途径。TikTok的许多措施都在努力营造本土形象，包括在美招聘大量负责核心业务的技术团队工程师、在本地设立运营办公室、以及任命新加坡人、爱尔兰人等非中国公民成为TikTok的高管。
三、退出或继续——TikTok的艰难未来
（1）未来突破国会压力的潜在优势
- TikTok与全球数据自由流动的紧密关系
TikTok已成为全球化的数字应用，基于该平台所展开的全球公民的数字交流一定程度上是独立于平台算法规训与国家监管之外的公民自主行为。而且TikTok与其他互联网科技企业所建立的数据联系也应当是独立于地缘政治之外的商业行为。因此，美国议员针对TikTok的不当立法将招致TikTok应用所关涉的其他国家及公民的反对。
- TikTok在美国广泛的用户基础
尽管TikTok的禁用已在美国联邦、各州政府及部分大学中展开，但作为TikTok核心价值的美国用户却可能成为最大的反对群体。据彭博社报道，各大高校的TikTok禁用政策已引发包括在校学生在内的年轻用户的反对。这些美国青年群体不仅是TikTok的内容消费者，也是其内容创作者。TikTok禁令将迫使其放弃进行公共表达甚至获取盈利的数字渠道。此外，TikTok中60%的月活用户年龄在16-24岁之间，而这恰与民主党所要争取和维持的年轻选民群体相一致。因此拜登政府必然需要考虑TikTok禁令将造成的潜在的选民流失风险。
（2）TikTok可能面对的不确定未来
根据“切割”的不同程度，TikTok在美国的未来存在三种可能的情况：其一，几乎不切割字节跳动与TikTok的关系，与CFIUS达成协议后继续在美国运作；其二，切割字节跳动与TikTok的关系，迫使字节跳动将TikTok的美国业务出售；其三，彻底切割字节跳动以及TikTok与美国的关系，即美国政府全面禁止TikTok在美的运营。
本文作者｜王瑞
Last modified: 2023年 3月 27日
